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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听雪轩

    沈阙的声音落在茶香氤氲的室内,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,激起无声的涟漪。

    云殊终于转过身来。

    烛光映亮她的脸。比画像上更瘦些,下颌尖了,颧骨微凸,肌肤是常年在外的微暗色泽。那双眼睛——沈阙记忆里总是盛满春水、望向他时含羞带怯的眼睛,此刻如深冬寒潭,平静无波,只有眼底深处一点幽光,冷得刺骨。

    她抬起眼睫,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,便移开了,落在对面的座位。

    “沈相请坐。”她又说了一遍,语气是商贾对贵客的客气,疏离得恰到好处,“茶要凉了。”

    沈阙没有动。

    他立在门前,玄色大氅上的雪沫渐渐融化,在青砖地上洇开一小片暗色水痕。他盯着她,像是要将这张脸与记忆中那个温婉的女子重叠,却怎么也叠不上去。

    五年时间,能将一个人改变多少?

    “陆晚笙。”他又唤了一声,声音比刚才更哑,“你不认得我了?”

    云殊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,像是笑,又像是讥讽。她执起茶壶,为自己也斟了一杯,这才抬眼看他:“沈相认错人了。民妇云殊,陵州人士,并非相爷故人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怎么知道我爱喝淡茶?”沈阙踏前一步,室内空间本就不大,这一步便拉近了距离,他身上的寒意几乎要扑到她脸上,“这支白玉兰簪,是我当年下聘时的聘礼。陆家祖传的‘听雪轩’,你也恰好用来命名雅室——天下哪有这么多巧合?”

    他倏然伸手,扣住她正欲收回去的手腕。

    袖口上滑,露出一截白皙小臂。腕骨内侧,一道寸许长的淡粉色疤痕,如蜈蚣蛰伏,在烛光下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沈阙的指腹摩挲过那道疤,力道不自觉加重。疤痕已经愈合多年,触感微微凸起,粗糙得刺手。

    “这道疤,”他声音压得很低,每个字都从齿缝里挤出来,“是成婚第二年,我喝多了酒,你半夜爬起来为我熬解酒汤。药罐太烫,你失手打翻,滚水溅到手腕上。当时起了满手水泡,你怕留疤,哭了半宿。”

    他记得那么清楚。那夜月光很好,她坐在床沿,举着涂满药膏的手腕,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,说:“留了疤多难看,你以后嫌弃我怎么办?”

    他握着她的手,一个一个吻过那些水泡,说:“傻丫头,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。”

    后来疤还是留了,淡淡的粉色,像一弯月牙。她总爱用袖子遮着,只有在他面前才不介意露出来。

    现在,这弯月牙在他掌心,温热,真实。

    云殊任他握着,另一只手缓缓放下茶壶。她没挣扎,甚至没皱一下眉,只是抬眼看他,目光平静得像在审视一件货物。

    “沈相记性真好。”她开口,声音依旧平稳,“可惜,民妇这道疤,是四年前在陵州灶房不慎碰翻油锅所致。世上疤痕相似者众多,相爷怕是思念故人过度,看错了。”

    “看错?”沈阙冷笑,手指收紧,“陆晚笙,你的声音、你的眼神、你斟茶时习惯性翘起的小指——五年时间,可以改变容貌,却改不掉这些细微习惯!”

    云殊的右手小指确实微微翘着,那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,执壶时总不自觉如此。被他一语道破,她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。

    但只是一瞬。

    她用力抽回手。沈阙握得紧,这一抽,腕上留下一圈红痕,在雪白肌肤上刺目惊心。

    “就算我是陆晚笙,又如何?”她退后一步,脊背挺直如竹,目光迎上他,“五年前沈相一纸休书写得明白——‘陆氏善妒,德行有亏,七出犯其五,永不复见’。白纸黑字,相爷亲手所书,莫非忘了?”

    沈阙脸色骤然苍白。

    休书。

    那封他亲手写下的休书,每一个字都像烙铁,烫在他的记忆里。他记得那日天色阴沉,书房里炭火太旺,热得他满身是汗。他握着笔,手抖得厉害,墨汁滴在纸上,晕开一团污迹。

    她跪在门外,从清晨跪到黄昏。雨下起来,打湿她的衣衫,她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最后他推开门,将休书丢在她面前。纸飘落在积水里,墨迹晕开,像血。

    “陆晚笙,从今日起,你与我沈阙,恩断义绝。”

    那是他这辈子说过最狠的话。

    “那休书……”沈阙喉结滚动,声音涩得厉害,“非我本心。”

    “好一个非你本心。”云殊轻笑出声,笑意却未达眼底,冷得像冰渣刮过琉璃,“休书不是你写的?陆家‘通敌’的罪证,不是你呈给陛下的?满门抄斩的旨意,不是你监刑的?”

    她每说一句,便逼近一步。明明比沈阙矮了一个头,气势却丝毫不弱。

    “沈阙,你当年选择做陛下的忠臣、做清洗朝局的利刃时,就该想到今日。”她在他面前停下,仰脸看他,眼中终于泛起一丝血色,“如今站在你面前的,只是商人云殊。你若谈生意,明珠阁欢迎。若是叙旧——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雅室门被“吱呀”推开。

    一个裹着银红狐裘的小团子跌跌撞撞扑进来,带进一股冷风和孩童特有的奶香气:“娘亲!阿沅堆了个雪兔子,给你看——”

    男孩约莫四五岁,玉雪可爱,因奔跑双颊泛红,一双眼睛亮如晨星。他手里捧着个歪歪扭扭的雪团,献宝似的举高,却在看见沈阙时愣了愣,好奇地歪了歪头:

    “这位叔叔是谁?”

    沈阙浑身血液瞬间凝固。

    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。他听不见窗外的风声,闻不到室内的茶香,眼中只剩这个孩子。

    那张脸——眉眼像极了他幼时的画像,尤其右眼尾那点浅褐色小痣,沈家三代男子皆有。鼻子和嘴唇的轮廓,却像她,秀气中透着倔强。

    孩子穿得很暖和,狐裘是上等的银狐皮,颈间系着红绳,绳上坠着一枚小小的金锁。他仰着脸,眼睛清澈透亮,毫不设防地望着这个陌生的“叔叔”。

    沈阙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五年宦海沉浮,刀光剑影中未曾退缩的丞相,此刻竟怕得指尖发颤。他想伸手摸摸孩子的脸,又怕这是梦境,一碰就碎。

    “他……”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,“几岁了?”

    云殊弯腰将孩子揽入怀中,用帕子拭去他鼻尖的雪花,动作温柔,声音平静:“四岁零七个月。阿沅,这位是当朝丞相沈大人,不可无礼。”

    四岁零七个月。

    时间倒推,正是他写下休书前两个月。

    沈阙脑中“嗡”的一声,无数画面炸开——那个雨夜,她跪在书房外哭求听他解释。那时她已有了身孕?两个月的身孕,她自己知道吗?她为什么不告诉他?

    如果她告诉他……

    如果他知道她有了孩子……

    “你先出去。”沈阙对身后的沈青道,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紧绷。

    沈青担忧地看他一眼,躬身退下,轻轻合拢门扉。

    室内只剩三人。

    阿沅似乎察觉到异常,往母亲怀里缩了缩,小声问:“娘亲,这个叔叔为什么一直看我?他的眼睛……和阿沅好像。”

    孩子无心的一句话,却像一把刀子,狠狠扎进沈阙心里。

    云殊轻拍他后背,声音柔和:“阿沅不怕。雪兔子要化了,先去找奶娘,让她帮你拿个盒子装起来,好不好?”

    孩子乖巧点头,又偷偷瞥了沈阙一眼,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。走到门口,他忽然回头,冲沈阙绽开一个笑脸:“叔叔,你下次来,阿沅给你看真的兔子!奶娘养了两只,白的!”

    门扉再次合拢。

    沈阙踉跄扶住茶案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茶盏被碰倒,茶水泼了一案,沿着桌沿滴落,在青砖上溅开一朵朵暗色的花。

    “当年陆家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。

    “沈相不必多说。”云殊打断他,眸光清冷如窗外雪,“家父是否通敌,陆家该不该满门抄斩,这些自有史书评判。至于我为何假死脱身——”

    她起身,推开那半扇窗。

    寒风卷着雪沫涌入,吹动她素色裙袂,发间玉兰簪微微晃动。她侧脸映着雪光,线条冷硬,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。

    “不过是为了保住这条命,和腹中孩子。”她说得轻描淡写,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,“沈相当年既选择做陛下的忠臣,就该想到今日。斩草不除根,春风吹又生——这话,还是你教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你有孕!”沈阙倏然抬眼,眼中血丝密布,“若我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“若你知道,便会饶过我?”云殊转身,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,“沈阙,你我都清楚,当年那局棋,陆家注定是弃子。你不过是在忠君与护妻之间,选了前者。我不怪你。”

    她越是平静,沈阙心头那把淬了五年的刀子就绞得越深。痛楚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,几乎站立不稳。

    不怪他?

    她说不怪他。

    可这五个字,比恨他、骂他、唾弃他更让他难受。恨至少还有情绪,不怪却意味着彻底的心死,意味着她已将他从生命里彻底抹去,连恨都懒得施舍。

    “这五年,”他声音哑得厉害,“你们母子如何过的?”

    “陵州靠海,珍珠生意好做。”云殊重新坐下,执壶为自己添茶,动作从容,仿佛在说旁人故事,“我变卖了所有首饰,从采珠女做起。第一次下海,差点淹死。后来攒钱买了条旧船,被海盗劫过,在风暴里丢过半条命。再后来,与南洋商人斗心眼,学会了看货、议价、设局。”

    她语气平淡,沈阙却听得心惊肉跳。

    采珠女是什么境况?他虽未亲见,却听说过。那些女子赤足潜入深海,用性命换珍珠,十人下海,能活着上来五六个已是幸运。海底有暗流,有水草,有凶鱼,还有随时可能破裂的肺。

    她一个官家小姐,十指不沾阳春水,怎么熬过来的?

    “阿沅三岁时染过一场瘟疫,”云殊继续道,声音依旧平稳,“陵州死了上百孩童。我七天七夜没合眼,求遍庙宇神明,最后是一位游方郎中给的偏方救了他。最难的都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她抬眸,直视他:“所以沈相今日前来,若是出于愧疚想补偿,大可不必。明珠阁日进斗金,我们母子过得很好。若是想认回阿沅——”

    “他是我的儿子。”沈阙斩钉截铁。

    “法律上不是。”云殊从袖中取出一纸泛黄文书,轻轻推至他面前,“这是陵州衙门出具的婚书与户籍,证明云殊之夫云霆,四年前病故。阿沅随母姓云,生于陵州,户籍清楚。沈相若强行夺子,我虽一介商贾,却也有几分人脉,闹上金銮殿,未必会输。”

    沈阙拿起那纸文书。

    纸是陵州特产的竹纸,泛着淡淡的黄。墨迹清晰,印章齐全,确实是官府出具的正式文书。婚书上写着“云殊与云霆,于靖元十三年成婚”,户籍上登记着“云沅,靖元十四年生,父云霆,母云殊”。

    靖元十三年,正是陆家覆灭那年。

    靖元十四年,阿沅出生。

    时间严丝合缝,文书天衣无缝。

    沈阙的手在颤抖。他知道这文书是假的,一定是假的。可她既然敢拿出来,就说明陵州衙门那边已经打点妥当,他便是去查,也查不出破绽。

    她为了彻底斩断与过去的联系,竟做到了这一步。

    “更何况,”云殊顿了顿,眼底掠过一丝极浅的痛色,“我听闻沈相即将尚公主,成为当朝驸马。此时冒出个前妻与私生子,怕是不太妥当。”

    沈阙如遭雷击。

    尚公主之事,是陛下三日前私下提及,言及长公主对他有意,他尚未应允。此事机密,连他心腹都未必清楚,她竟已知晓。

    这五年,她究竟织就了一张怎样的情报网?

    “我不会尚公主。”他沉声道,每个字都咬得极重,“从前不会,如今更不会。”

    “与我无关。”云殊敛袖,端起茶盏,送到唇边,却未饮,只是借着这个动作掩饰什么,“茶凉了,沈相请回吧。日后若公务所需采买珠玉,派管事来即可。你我之间,还是不见为好。”

    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。

    沈阙知道,今日再纠缠也无益。他深深看她最后一眼,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又遥不可及的身影刻入骨髓。五年相思成疾,五年悔恨蚀骨,如今她活生生站在面前,却比隔了生死更难触及。

    转身离去时,他瞥见案几角落——那枚紫檀算珠静静躺在青砖上,珠身一道新裂痕。

    五年前她送他时,笑盈盈说:“珠子会磨损,人心也会变。若有一天珠子裂了,你就忘了我吧。”

    他弯腰拾起,握入掌心。裂痕硌着皮肉,细微的痛。

    “陆晚笙。”他在门前驻足,未回头,“当年休书,非我本心。陆家之事,另有隐情。你给我时间,我一定……”

    “沈相。”她轻声打断,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疲惫,“雪大了,路上当心。”

    门开了又合,脚步声渐远。

    云殊缓缓坐回椅中,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,送至唇边,却迟迟未饮。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,茶水在杯中晃出细微的涟漪。

    五年修行,海上风浪里练就的镇定,商场上磨出的铁石心肠,以为自己早已铜墙铁壁。

    可见到他那一刻,心口那道陈年旧伤,依旧汩汩渗出血来。痛得她几乎维持不住面上平静。

    阿沅推门进来时,她正望着窗外发呆。

    “娘亲,”孩子扑到她膝前,仰脸看她,“那个叔叔走了吗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云殊放下茶盏,将孩子抱到腿上,替他理了理有些松散的鬓发,“阿沅喜欢那个叔叔?”

    “喜欢!”阿沅眼睛亮晶晶的,“他长得好看,眼睛和阿沅一样!娘亲,他是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孩子话说到一半,忽然停住了,小心翼翼地看着母亲的表情。

    云殊心中一痛。阿沅虽然小,却异常敏感懂事。他从未问过关于父亲的事,但每次见到别的孩子有爹爹陪着,眼里总会流露出羡慕。

    “他……”云殊喉间哽了哽,最终只是摸摸孩子的头,“他是娘亲的故人。以后见了,要叫沈叔叔,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故人?”阿沅歪着头,“就像红姨那样的故人吗?”

    红姨是陵州船帮帮主红姑,阿沅自小跟着她学凫水、辨风向,感情很深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云殊点头,“但红姨是娘亲的朋友,沈叔叔……不是。”

    是什么,她也说不清。

    仇人?不全是。故人?太轻了。曾经的夫君,如今的陌路。

    “那他还会来吗?”阿沅又问,眼里有期待。

    云殊沉默片刻,轻轻摇头:“不知道。阿沅,娘亲累了,你去跟奶娘玩一会儿,好不好?”

    孩子乖巧地点头,从她膝上滑下来,走到门口,又回头:“娘亲,你要是想哭,阿沅可以陪你。”

    云殊眼眶一热,强笑道:“傻孩子,娘亲为什么要哭?快去。”

    门合上,室内重归寂静。

    云殊起身,走到妆台前,打开暗格,取出一个锦盒。

    盒中静静躺着数样物品:半块螭纹玉佩、一封字迹模糊的密信、一枚染血的兵符残片,以及——一纸休书。

    休书已泛黄,边角破损,但字迹依旧清晰。沈阙的字向来力透纸背,这封休书更是写得决绝,最后“永不复见”四字,几乎划破纸张。

    她曾将这封休书贴身携带,在海上漂泊时,在病中昏沉时,无数次拿出来看。每看一次,心就冷一分。

    直到阿沅出生,那软软的一团抱在怀里,她才终于将休书收起。

    可现在,他又出现了。

    云殊抚摸着那半块玉佩。玉佩温润,断裂处参差不齐。另半块,应该还在沈阙那里。

    五年前碧波湖那具女尸,手中紧握的就是这半块玉佩。她当时躲在暗处,亲眼看着沈阙从尸身上取下玉佩,握在手中久久不动。

    那时她在想什么?

    想冲出去告诉他,她还活着。

    想问他,如果死的是她,他会不会难过。

    可最终,她只是转身离开,带着腹中的孩子,踏上逃亡之路。

    “夫人。”门外传来侍女轻唤。

    云殊敛起神色,将锦盒锁好:“进。”

    侍女推门进来,手中捧着一封火漆密信:“刚到的,南洋来的海东青传书。”

    云殊拆开,快速浏览。信是红姑所写,言及南洋最近局势动荡,几股海盗势力正在整合,可能影响明年珍珠货源。末了附了一句:“上京水深,贵妃似已注意到你,务必小心。”

    贵妃。

    云殊眸光一冷。

    当年构陷陆家的主要推手之一,其家族贪墨军饷、买卖官职,罪行累累。只是根基太深,又有皇子傍身,一直无人能动。

    如今她以珠商身份入京,借贡珠之名接近宫廷,就是要亲手撕开这道口子。

    将信纸凑近烛火,火焰舔舐纸角,迅速蔓延。她松手,灰烬飘落炭盆。

    窗外传来极轻微的“嗒”一声,似雪块从檐角坠落。

    云殊眸光一冷,袖中滑出一柄匕首。她吹熄蜡烛,悄无声息移至窗边,侧耳倾听。

    片刻,又是“嗒”一声。

    不是雪。

    她猛地推开窗,匕首直刺——

    却刺了个空。

    窗台上放着一个油纸包,用红绳系着,绳上挂着一枚小小的金铃铛。铃铛在风雪中轻响,清脆悦耳。

    云殊蹙眉,取下油纸包。打开,里面是几块还温热的桂花糕,香甜气息扑鼻。糕下压着一张字条,字迹刚劲熟悉:

    “阿沅说想吃桂花糕。趁热。”

    没有落款。

    她抬头望向对面街巷。夜色深沉,雪幕重重,不见人影。

    只有远处丞相府的方向,一点灯火在风雪中明灭不定。

    云殊捏着字条,指尖收紧。

    五年了,他竟还记得她最爱吃东街王婆家的桂花糕。阿沅今日随口一提,他便记下了。

    心口某处,像是被这温热糕点的气息烫了一下,微微发酸。

    她闭了闭眼,将糕点放在桌上,字条却收入袖中。

    “沈阙,”她对着虚空低声,“这一次,别再让我失望。”

    风雪呼啸,将这句话吹散在夜色里。

    长夜漫漫,上京城的棋局,才刚刚落子。

    而破镜边缘,两道裂痕,正无声蔓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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