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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7章 曾经的书仪

    银灰色超跑停在一栋独栋别墅前。

    这里是顾淮野为时书仪准备的住处。

    任务既已完成,时书仪本无意与他再有牵扯。

    但父母的治疗与观察期至少还有两三个月,她原也打算在附近租一间房。

    顾淮野却说,他安排的地方更安全。

    想起医院顶层密不透风的保护,时书仪不是不识好歹的人。

    若独自在外真遇上什么麻烦,反而得不偿失。

    顾淮野停稳车,领她走进别墅。

    室内开阔明亮,装修是简洁的现代风格,透着一种被人悉心打理过、却又许久无人居住的寂静。

    “这里我住过一阵,最近更多时间在拉斯维加斯,空了很久。”

    他简单解释,走向开放式岛台倒了杯水,递到她面前:

    “之后有什么打算?”

    时书仪接过水杯,抬眸看他:

    “等爸妈身体稳定些,我会问问他们的意愿,是想留在国外继续研究,还是回国。”

    “这一年多,我在傅时衍准备的实验室里一直在做项目,已经接近实际应用阶段。爸如果知道我重新捡起物理……应该会高兴的。”

    话音落下,客厅里一片安静。

    没有剑拔弩张,没有旧怨翻涌。

    只有午后光线里浮动的微尘,和两人之间一种近乎陌生的、平静的相处。

    仿佛之前激烈的爱与恨,生与死,都暂时退到了很远的地方。

    顾淮野攥紧了手中的水杯。

    他站在她面前,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。

    “我们之间……真的回不去了吗?”

    时书仪抬起眼,目光平静却疏离:

    “顾淮野,我不打算再碰感情了。我只想陪着爸妈,好好尽孝,和我爸一起深耕物理,做能让他骄傲的女儿。”

    顾淮野眼底翻涌着某种近乎疯狂的无助:

    “可我和你想要的未来,并不冲突。”

    “有必要吗?”

    “你就当我们那三年只是玩玩而已。反正最开始……你也没多认真,不是吗?”

    她站起身,推开挡在面前的顾淮野:

    “我累了,想休息。你先走吧。”

    手腕却被他从身后猛地扣住。

    下一秒,她整个人被拉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。

    顾淮野的手臂环得很紧,声音贴着她耳畔,低沉而偏执:

    “就算无名无分,这辈子我都会跟着你。你甩不掉我的。”

    时书仪闭了闭眼,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烦躁。

    这就是她完成任务后不愿停留的原因——

    斩不断的旧债,理还乱的人心。

    “顾淮野。”

    她忽然笑了一声:

    “和你在一起那三年,我就是在玩儿你。你这么认真做什么?坠海也是我故意的——就是为了让你疼,让你这辈子都忘不掉我。”

    她转过身,直直看进他骤然紧缩的瞳孔里,一字一句,清晰得像刀:

    “我一直在玩儿你。听明白了吗?”

    说完,她用力甩开他的手。

    顾淮野眼神骤然沉暗,像深渊裂开一道缝隙。

    他猛地伸手,一把扣住她的手腕,将她往回一拽——

    时书仪跌坐回沙发里。

    他俯身蹲下,单膝跪在她面前,双手握住她的腰侧,指尖发颤。

    抬眸时,一双眼睛猩红得骇人,执拗又偏执:

    “被你玩儿的时候……满脑子都是你。开心的,难过的,疼的……每一种都真实得要命。”

    他声音低哑,一字一字碾出来:

    “你不在的时候,世界很空,很无聊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——”

    他仰着脸,眼底翻涌着近乎卑微的疯狂:

    “能不能再玩儿我一次?”

    时书仪看着顾淮野眼中疯狂滋长的爱意与占有欲,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
    好像透过那双猩红的眼睛,看见了最初的自己。

    ——真正的她,是什么模样?

    这是她第一次,允许自己去回想属于“书仪”的那个世界。

    她是个疯子。

    病态,恶劣,狡猾,自私。

    却也……聪明到了极致。

    在她的世界里,她随母姓,姓“书”。

    书家是绵延八代的世家,出过科学家、政治家、书法家、文学家……

    骨子里刻着清贵与骄傲。

    可惜母亲嫁给了父亲——一个白手起家的京圈新贵。

    书仪一出生,几乎完美继承了书家的基因。

    学什么都快,做什么都成。

    五岁通晓数国语言,十岁能破解国安系统的测试防线,十五岁创立第一家公司,十八岁亲手将它送上纳斯达克。

    人人都称她为天才少女。

    她的人生从出生就在罗马。

    而她的头脑,让她在罗马里又筑起另一座罗马。

    这世上几乎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。

    除了——

    父爱。

    从她记事起,父母就在争吵。

    父亲心里有个念念不忘的初恋。

    母亲则困在这场名存实亡的婚姻里,日渐枯萎。

    八岁那年,母亲因病去世。

    没过多久,父亲便将初恋娶进了门。

    书仪并不同情母亲。

    每次看到母亲因父亲的冷漠而歇斯底里,她只觉得可笑。

    在她看来,面对男人,要么彻底抓住他的心,让他甘愿付出一切。

    要么就彻底踢开,让他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。

    而母亲呢?

    她是那个被男人牢牢抓住心的女人。

    书仪打心底里看不起她。

    因此在感情上,书仪从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。

    高中时,她曾喜欢过一个温柔干净的学神。

    她会装出无辜纯情的模样靠近他,看着他一步步沦陷,眼里只盛得下她一个人。

    可就在学神红着脸向她表白的那天,书仪忽然觉得索然无味。

    一个连牵手都小心翼翼、表达心意都会脸红的男孩,根本无法给她带来丝毫满足感。

    后来上了大学。

    她和京市大学的校草在一起。

    对方是位真正的贵公子,礼貌矜持,待人接物令人如沐春风。

    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会优先考虑她的感受,连书仪自己都挑不出错——

    他是个完美的男友。

    可她还是提了分手。

    因为太完美了。

    后来又谈过开朗黏人的小奶狗,也试过傲娇毒舌的掌控型上位者。

    他们每一个似乎都爱上了她。

    好到无可挑剔,好到连书仪都找不出分手的理由。

    可她宁愿顶着“渣女”的骂名,也要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谈过几段之后,书仪终于明白自己究竟要什么了。

    她要一个疯子。

    因为只有疯子,才配和疯子在一起。

    她要的是在她转身逃跑时,会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吻上来的人——吻到窒息也不放手,还要在耳边一遍遍说爱她。

    她要的是在她假装爱上别人时,会当众撕碎那束玫瑰、掐着她的下巴灌下红酒的人——液体从嘴角溢出,他却不擦,只盯着她泛红的眼眶说:“你演得越真,我越兴奋。继续。”

    她要的不是牵手都小心翼翼的青涩。

    不是鲜花礼物的浪漫惊喜。

    不是尊重与成全。

    而是哪怕看见她最病态偏执的一面,也会跪下来求她别走的人。

    她要自己成为某个人的一切——他的世界除了她,不该有别的存在。

    只有那种近乎毁灭的占有欲和控制欲,才能让她真正感觉到……

    活着。

    她要的从来不是爱。

    她要的是一场盛大的共焚,要有人甘心做她的囚徒,也要做她的狱卒——

    痛也成瘾,死也缠绵。

    后来,她真的遇到了这样一个人——

    他们像两团失控的火焰,疯狂地纠缠、撕咬、相爱。

    灼烧彼此,也照亮彼此。

    可命运写好的剧本里,她不是女主角。

    她是女配。

    二十三岁那年,她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骤然苏醒。

    另一个“她”悄然滋生——一个抽离了她所有善良与怯懦的人格。

    最初书仪还能压制,可渐渐地,那个温顺懦弱的影子开始占据她的躯壳。

    她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,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格代替她生活、微笑、被人……欺负。

    然后,成为别人故事里完美的踏板。

    女主,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——父亲初恋生的女儿。

    而她,是男主和男配的“白月光”。

    毕竟,他们都和她谈过。

    后来,他们一个个爱上了女主,并开始否认过去——否认自己曾为“懦弱恶毒”的书仪动过心。

    真可笑。

    而她知道自己只是女配这件事……是后来007告诉她的。

    时书仪从回忆的深潭中骤然抽离。

    她垂眸,看向仍跪在她面前、双眼猩红的顾淮野。

    灯光落进他眼底,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灼烫。

    怎么那么像他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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