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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序 第十二章:吴合旧梦:风雪归途与玉壶寄情

    新婚夜的惊变与姜珩的拂袖而去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在姜家大院激起了久久不散的涟漪。

    一连数日,他音讯全无,仿佛人间蒸发。

    偌大的婚房内,红烛早已燃尽,只余下凝固的烛泪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
    舒洁在丫鬟春桃的悉心照料下,身体虽日渐恢复,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苍白与沉寂,却如同烙印般刻在脸上。

    窗外,月光清冷如练,无声地流淌在寂静的庭院。

    夜风穿过竹林,带起一阵阵“沙沙”的细碎声响,如同情人间的低语,又似命运无情的嘲笑,萦绕在空荡的房间里。

    “她”(灵魂状态的舒洁)悬浮在床边,目光爱怜而复杂地注视着昏睡中的此世自己。

    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脆弱的脸庞,让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担忧。

    她陷入深深的沉思:姜珩的离去,究竟是误会太深,还是……他真的移情别恋?那个被带回来的姑娘,又是谁?

    突然!

    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猛地打破了夜的宁静!

    “砰!”

    房门被猛地推开!

    春桃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,小脸煞白,胸口剧烈起伏,声音带着哭腔,颤抖得不成样子:“四……四小姐!不好了!姑爷……姑爷他……他回来了!”

    舒洁被惊醒,茫然地睁开眼,还未完全清醒。

    春桃扑到床边,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,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:“可是……可是姑爷他……他带回来一个姑娘!一个……一个穿得很漂亮的姑娘!直接就往书房去了!门……门都关上了!四小姐,这可怎么办啊!”

    “带回来……一个姑娘?”

    舒洁的瞳孔骤然收缩!

    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!

    新婚夜的粗暴、他的愤怒离去、数日的杳无音信……所有的不安与猜测,在这一刻仿佛得到了最残酷的印证!

    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,让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!

    “她”(灵魂状态)更是怒火中烧!

    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背叛感瞬间席卷了“她”的灵体!

    “姜瑜民!你这个混蛋!竟敢如此羞辱她?!”“她”在心中厉声咒骂,透明的身影因愤怒而微微扭曲!

    “等我回去!等我回到自己的身体!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

    “她”再也按捺不住,身影一闪,如同离弦之箭,朝着书房的方向疾速“飘”去!

    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亲眼看看那个负心汉到底在做什么!

    书房的门虚掩着,透出一线昏黄的光晕。

    “她”毫不犹豫地穿门而入。

    一股熟悉的墨香与书卷气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然而,眼前的景象却让“她”如遭雷击!

    黑暗中,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和书案上摇曳的烛火,“她”清晰地看到——姜珩高大的身影,正与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、身姿窈窕的女子,紧紧地依偎在一起!

    姜珩的手臂,似乎还环在那女子的腰间!

    两人的头靠得很近,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,姿态亲昵得刺眼!

    “轰——!”

    一股巨大的悲愤与心痛瞬间将“她”淹没!

    “她”只觉得眼前发黑,灵体都仿佛要溃散!

    “他……他怎么敢?!他怎么敢在新婚妻子病榻未起之时,就带别的女人回家?!还……还如此亲密?!”

    为舒洁感到的不值与愤怒,如同毒火般灼烧着“她”的“心”!

    “她”忿恨地瞪了那对依偎的身影最后一眼,带着满腔的怒火与失望,决绝地转身“飘”离了书房。

    ------

    浑源城最大的酒楼“醉仙楼”内,灯火通明,人声鼎沸。

    酒香、菜香与喧闹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片醉生梦死的浮华景象。

    二楼雅间,姜珩被一群昔日好友簇拥在中央。

    桌上杯盘狼藉,珍馐美酒摆得满满当当。

    他面上带着笑,与众人推杯换盏,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郁与烦躁。

    酒精的麻痹,似乎也无法驱散新婚夜那场闹剧带来的阴影和舒鸣那句恶毒的“八年替身”在他心中留下的毒刺。

    酒过三巡,气氛愈发高涨。

    一个喝得面红耳赤的公子哥,借着酒劲,嬉皮笑脸地凑到姜珩身边,大着舌头调侃道:“瑜……瑜民兄!新……新婚燕尔,洞房花烛……那可是人生四大喜事之首啊!怎……怎么听说……嘿嘿,你那晚……好像……不太尽兴?该……该不会是……走错了房间吧?哈哈哈!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声!

    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姜珩身上,充满了促狭与好奇。

    姜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!

    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!

    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剧烈地晃动着,几乎要泼洒出来。

    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怒火猛地窜上心头!

    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,嘴角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:“胡……胡说什么!不过是……家中临时有些急事需要处理罢了……”

    他试图用轻描淡写掩饰内心的波澜,仰头猛地灌下一大口辛辣的烈酒!

    那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,却如同滚烫的岩浆,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疼!

    就在这时!

    “噔噔噔——!”

    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从楼梯口传来!

    紧接着,雅间的门被“砰”地一声撞开!

    一个姜府的小厮,满头大汗,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!

    他脸色煞白,眼神惊恐,目光在人群中慌乱地搜寻,最终锁定在姜珩身上,带着哭腔嘶声喊道:

    “少爷!少爷!不好了!少夫人……少夫人她……她突然昏倒了!吐了好多血!您……您快回去看看吧!”

    “哐当——!”

    姜珩手中的酒杯应声而落!

    摔在地上,碎裂成无数晶莹的碎片!

    清脆刺耳的声响,如同惊雷般在喧闹的雅间中炸开!

    所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!

    整个雅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!

    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姜珩!

    姜珩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!

    眼中那强装的镇定与刻意维持的从容彻底崩塌!

   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慌与失措!

    舒洁吐血昏倒的画面如同最恐怖的梦魇,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!

    他猛地站起身,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!

    衣袂翻飞间,他甚至顾不上看周围人惊愕的表情,如同离弦之箭般,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小厮,疯了似的冲出雅间,冲下楼梯,冲向门外拴着的骏马!

    “洁儿——!”

    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,被淹没在酒楼外的喧嚣夜风中。

    他翻身上马,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!

    骏马吃痛,长嘶一声,撒开四蹄,如同黑色的闪电,朝着姜府的方向狂奔而去!

    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一群面面相觑、惊魂未定的宾客。

    ------

    时光荏苒,转眼进入腊月。

    浑源城的寒意愈发凛冽,朔风如刀,刮在脸上生疼。

    然而,街市上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。

    购置年货的人潮摩肩接踵,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,空气中弥漫着炒货的焦香、糖果的甜腻以及爆竹特有的硝烟气息,交织成一幅充满烟火气的年节画卷。

    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,吝啬地洒下些许暖意。

    舒洁裹着一件厚厚的银狐裘滚边斗篷,在丫鬟春桃的搀扶下,艰难地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。

    她的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,但眼神却比前些日子清亮了许多,眉宇间也多了一份沉静的坚韧。

    春桃小心翼翼地护着她,不时担忧地看向她略显单薄的身影。

    她们走走停停,最终在一家名为“博古轩”的古玩店前驻足。

    店铺门面古朴雅致,黑底金字的招牌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
    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,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、旧书纸张和淡淡檀香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,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寒冷。

    店内光线略显昏暗,却更显幽静深邃。博古架上,各式古董玉器、瓷器字画错落有致地摆放着,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岁月沉淀的温润光泽与神秘韵味。

    舒洁的目光缓缓扫过琳琅满目的珍玩,最终,被置于店铺中央一个独立紫檀木展台上的一件玉器牢牢吸引!

    那是一把玉壶。

    通体由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,玉质细腻温润,纯净无瑕,如同凝脂。壶身线条流畅优美,比例匀称。

    最令人惊叹的是壶身上的雕刻——繁复而精美的云纹如同流动的雾气,缭绕盘旋。壶嘴细长优雅,微微弯曲,如同天鹅引颈。

    壶把则被匠心独运地雕琢成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!

    凤首高昂,凤目炯炯,翎羽根根分明,纤毫毕现,姿态灵动飘逸,仿佛下一刻便要挣脱玉石的束缚,直上九霄!

    此刻,一束冬日难得的阳光,恰好透过高窗的琉璃,斜斜地照射在玉壶之上。

    那纯净的白玉瞬间被点亮,折射出柔和而璀璨的光芒,如同内部蕴藏着星辰!

    凤凰的羽翼在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,流转着莹润的光泽,美得令人窒息,让人一眼万年,再也移不开目光。

    舒洁静静地凝视着玉壶,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它璀璨的光华。

    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袖中贴身藏着的那枚刻有云纹的玉佩——那是八年前在吴合镇古玩市场,那个救她的少年(姜珩)出现时,她慌乱中紧紧攥在手中的。此刻,这玉壶上的云纹,竟与玉佩上的纹路隐隐呼应。

    她唇角微扬,勾起一抹温柔而坚定的弧度,声音轻缓却清晰地响起:“春桃,便是它了。替我包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春桃连忙应声,小心翼翼地取出备好的柔软锦缎,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,将玉壶层层包裹妥当。

    舒洁接过那沉甸甸的锦盒,抱在怀中。

    走出“博古轩”时,夕阳的余晖已染红了半边天。

    霞光将主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,交织在一起,投射在青石板路上,仿佛预示着某种难以割舍的羁绊。

    ------

    腊月初八,姜珩终于踏着风雪归家了。

    庭院里,炭盆烧得正旺,发出“噼啪”的轻响,驱散了冬日的严寒。

    屋内暖意融融,空气中弥漫着甜糯的腊八粥香气,混合着几枝插在青瓷瓶中的初绽腊梅的冷冽幽香,营造出一种温馨而安宁的氛围。

    舒洁坐在窗边的软榻上,手中捧着一卷书,目光却不时飘向窗外那条通往院门的小径。

    桌上,一只精致的白瓷盘中,整齐地摆放着几样她亲手挑选、他素日喜爱的点心——桂花糕、枣泥酥、杏仁酪……每一块都小巧精致,散发着诱人的甜香。

    她在心中默默盘算着,等他晚上进房时,该如何将这玉壶送给他,又该如何……在不经意间,看清他手腕上那个让她魂牵梦绕了八年的印记。

    “她”(灵魂状态)陪着她站在窗边,望着庭院角落那株在皑皑白雪中傲然绽放、吐露幽香的腊梅树,心中涌动着复杂难言的情感。

    雪花纷纷扬扬,如同洁白的羽毛,轻盈地落在她的发梢和肩头,她却浑然未觉,仿佛整个心神都系在了那个即将归来的人身上。

    “她”想起了前几日,舒洁去给婆婆请安时,婆婆语重心长的嘱咐:“洁儿啊,瑜民这孩子性子是倔了些,但心是好的。你们既已成婚,便是夫妻一体。这年节将至,家中长辈都盼着呢……早日为姜家开枝散叶,才是正理。你……要主动些……”

    婆婆的话语,如同无形的担子,沉沉地压在了舒洁的心头,也提醒着“她”此世她所肩负的角色与责任。

    夜幕,终于降临。

    舒洁换上了一袭新制的淡紫色绣折枝梅花长裙,裙摆轻盈,随着她的步伐如水波般荡漾。

    她站在宽大的铜镜前,最后一次整理着发髻。

    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斜插在乌黑的云鬓间,几缕碎发柔顺地垂落颊边,更衬得她肤光胜雪,眉目如画。

    镜中的她,褪去了几分少女的青涩,眉宇间增添了一抹属于妻子的温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
    烛光摇曳,将她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墙壁上,与窗外斑驳的月影交织、重叠,营造出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氛围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未知。

    她深吸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,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忐忑与期待都倾泻出来。

    她轻启朱唇,对着镜中的自己,也像是对着冥冥中的命运,低声而坚定地自语:“今日……我定要看清楚……他手腕上的印记。”

    “吱呀——”

    房门被轻轻推开。

    姜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
    他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,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花。

    月光透过他身后的门廊,为他高大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边。

    他的目光深邃难辨,带着旅途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,缓缓落在她的身上。

    他一步步走近,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最终,他在她面前站定。烛光与月光交织,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,那双漂亮的丹凤眼,此刻少了平日的锐利,多了几分迷离的柔和,如同深潭般,静静地凝视着她。

    舒洁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。

    她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审视与……一丝她读不懂的温柔?

    她微微仰起脸,勇敢地迎上他的视线。

    他伸出手,动作带着一丝迟疑,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一缕柔软的发丝。

    那细腻的触感,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递,让他心中微微一颤。

    一股莫名的酸楚与怜惜交织着涌上心头。

    “四儿,”他低声唤道,声音低沉而沙哑,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,仿佛能融化窗外的冰雪,“你眼中的光芒,如此明亮,却又似乎……藏着远方的风景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眼神变得更加深邃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与承诺,“我虽非你心中之人……但既已许下婚约,我姜瑜民,必会尽我所能,护你周全,给你……应有的幸福。”

    他的话语,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,在舒洁心中激起层层涟漪。

    她听出了他话中的误会与自嘲,更听出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。

    她心中急切地想告诉他真相,想告诉他“你就是他”!

    然而,话到嘴边,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打断。

    他像是被某种情绪驱使,不由自主地伸出手,轻轻托起她小巧的下巴,迫使她与自己更加近距离地对视。

    那一刻,两人的呼吸几乎交融在一起。

    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闪过的慌乱、挣扎,以及……那抹深藏的爱意。

    那爱意如此熟悉,却又让他痛苦地觉得,它似乎并不完全属于自己,而是透过他,望向了另一个身影。

    舒洁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心慌意乱,但机会就在眼前!

    她强压下心中的悸动,趁着两人距离极近,他托着她下巴的手腕恰好暴露在她视线之下,她飞快地、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,目光精准地扫向他右手腕内侧!

    在那里!

    在烛光与月光的共同映照下!

    一枚淡粉色的、形状清晰无比的桃花形印记,如同烙印般,赫然映入她的眼帘!

    是他!

    真的是他!

    那个在古玩市场救她于危难、手腕带着桃花印记、让她魂牵梦萦了整整八年的少年!

    就是眼前这个她嫁与为妻、却又在新婚夜粗暴伤她、如今带着满心误会归来的男人——姜瑜民!

    巨大的震惊与狂喜如同灭顶的海啸,瞬间淹没了舒洁!

    她的身体猛地一颤!

    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喊出声来!

    然而,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!

    姜珩似乎被她眼中那瞬间迸发的、极其复杂的光芒(他误读为对“旧情人”的思念)所刺痛!

    一股强烈的屈辱与自厌感猛地攫住了他!

    他像是被烫到一般,猛地挣脱了她那双试图抚上他衣襟(实则是想触碰那印记)的轻柔双手!

    “不!”

    他低吼一声,踉跄着后退几步,眼神中充满了挣扎、痛苦、决绝,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未解的柔情。

    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,那目光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,又似回到了接亲那日——她身着华服,头戴凤冠,美得惊心动魄,让他怦然心动。

    然而,此刻她的眼中,似乎总隔着一层他无法穿透的薄雾,雾后藏着另一个人的影子,让他无法触及,更无法拥有!

    他猛地转身,带着一身狼狈与决绝,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温暖的婚房,再次将自己投入了门外凛冽的寒夜之中!背影迅速被浓重的夜色吞没。

    舒洁怔怔地望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,泪水在眼眶中疯狂打转,却迟迟没有落下。

    她的嘴角,反而缓缓勾起一抹温柔至极、又带着无尽释然的笑意。

    她轻轻抬起右手,指尖温柔地抚过自己左手手腕内侧——那里,也有一枚淡粉色的桃花印记,与他手腕上的那枚,一模一样!

    “原来……”

    她轻声呢喃,声音带着颤抖的喜悦与尘埃落定的安宁,“你就是他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目光追随着他消失的方向,心湖中却不再有被抛弃的冰冷,反而被一股巨大的暖流温柔地包裹。

    原来,她苦苦追寻了八年的人,一直就在她的身边,是她的丈夫。

    她缓缓转身,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只静静安放的锦盒上。

    她走过去,轻轻打开盒盖。

    那只晶莹剔透的凤凰玉壶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。

    月光透过窗棂,恰好照亮了壶身上那些繁复云纹间,工匠巧妙雕刻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小桃花纹路。

    每一瓣桃花,都仿佛蕴含着春天的气息,与她手臂上的桃花印记,与他手腕上的印记,遥相呼应,诉说着跨越时空的宿命与深情。

    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!

    八年前,那个混乱的古玩市场,他如同天神降临般挡在她身前,那回眸时眼中坚定的光芒,那手腕上惊鸿一瞥的桃花印记,那声沉稳的“别怕”……所有的细节,此刻都无比清晰地浮现眼前,与她此刻的丈夫姜珩的面容完美重合!

    泪水终于滑落,却是喜悦的泪水。

    ------

    大年三十,浑源城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喧嚣中。

    远处传来欢快的锣鼓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,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年夜饭的香气。

    然而,姜珩的书房内,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冷。窗外月色如洗,清辉冷冷地洒在书案上,却照不进他心中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霾。

    案头,那只凤凰玉壶静静地矗立着。

    在跳跃的烛光下,它通体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,壶身上那些精美的云纹和细小的桃花雕刻,此刻在他眼中,却如同最刺眼的嘲讽!

    每一道纹路,似乎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舒洁对那个“八年旧情人”的念念不忘!

    而自己,不过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,一个可悲的“替身”!

    “八年……替身……”

    舒鸣婚宴上那句恶毒的低语,如同淬了毒的匕首,再一次狠狠扎进他的心脏!

    字字诛心!

    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彻底割裂!

    原来,他这二十四年来的洁身自好,无数次拒绝那些对他倾心的名门闺秀,坚守着对婚约的承诺,到头来,竟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!

    他所有的深情与付出,在舒洁心中,或许只是对另一个人的投射!

    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、愤怒与绝望,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!

    他猛地抓起手边几乎见底的酒壶,仰头将最后一口辛辣的液体狠狠灌入喉中!

    试图用这灼烧的痛感来麻痹心头的剧痛!

    “也罢……”

    他喃喃自语,声音低沉沙哑,充满了自嘲与疲惫,仿佛是对自己最后的劝慰,“一场联姻而已……何来的真心?何来的……真心!”

    最后两个字,他几乎是吼出来的!

    话音未落,他猛地将手中的空酒壶狠狠掷出!

    “哐啷——!!!”

    一声刺耳至极的碎裂声在寂静的书房中炸响!

    空壶重重地撞击在冰冷的墙壁上,瞬间四分五裂!残存的酒液如同他破碎的心,四溅开来,在墙上、地上留下深色的、如同泪痕般的污迹。

    随即,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脱力般重重地倒向身后宽大的座椅,身体深深陷入柔软的被褥之中。

    他双眼紧闭,眉头紧锁,仿佛在睡梦中也在与内心深处翻腾的痛苦与不甘做着最后的、徒劳的抗争。

    窗外,一阵夜风悄然拂过,带来几缕若有似无的、清冷的桃花淡香(或许是院中盆栽),悄悄地钻入半开的窗棂缝隙,与室内浓烈的酒气、绝望的气息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、难以言喻的氛围。

    桌上,那盏被遗忘的烛台,烛火依旧在孤独地摇曳着。

    昏黄的光晕映照着四壁,光影斑驳陆离,宛如被时光撕碎的片段,在无边的静谧中缓缓流淌、沉沦。

    他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边,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。

    指尖,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凉而细腻的触感——那是他白日里无意识摩挲玉壶时留下的感觉。

    那冰凉,如同她疏离的眼神;那细腻,又如同她肌肤的触感……

    这矛盾的触感,此刻却成了他沉沦梦境中,唯一能抓住的、虚幻的浮木。

    他的眉头在昏睡中蹙得更紧,仿佛在抗拒着梦魇的侵袭,又仿佛在绝望地想要抓住些什么。

    但最终,所有挣扎都淹没在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中,渐渐消散于无形。

    ------

    元宵佳节,姜家大院内张灯结彩,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与忙碌。

    仆人们穿梭往来,悬挂彩灯,准备着晚上的家宴和赏灯事宜。

    春桃跟在舒洁身后,手中捧着一摞需要布置的彩绸和清单,眉头却始终紧锁着,小脸上写满了化不开的愁绪。

    她不时偷偷抬眼望向前面那个从容指挥的身影。

    舒洁身着一袭淡雅的藕荷色绣缠枝莲纹长裙,外罩一件同色系的薄绒比甲,身姿纤细却挺直。

    她步履轻盈地穿梭于布置得精致华美的庭院回廊间,每经过一处,便轻声细语地指点着下人调整灯笼的位置、花木的摆放,那份从容与淡然,仿佛外界那些关于新婚夜变故、姑爷冷落、甚至“替身”的流言蜚语,都与她毫无关系。

    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恬淡的笑意,指挥若定,将元宵家宴的布置安排得井井有条。

    春桃终于忍不住,趁着周围暂时无人,快步凑近舒洁,压低声音,带着哭腔和不解:“四小姐!您……您真的不介意吗?那些下人们背地里嚼舌根的话,还有……还有姑爷他这些日子对您的态度……您怎么还能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话没说完,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。

    舒洁的脚步微微一顿。

    她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缓缓转过身,目光平静地落在春桃写满担忧的小脸上。

    她轻轻抬手,制止了春桃继续说下去。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,如同深秋的湖水,平静无波,却又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
    “春桃,”她的声音温和而平静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,“他人的言语,如同过耳之风,何必在意?至于姑爷……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,目光投向庭院深处那株在寒风中依旧傲立的腊梅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温暖的弧度,“我相信,时间会证明一切。做好我们该做的,问心无愧便好。”

    春桃怔怔地看着她,虽然心中仍有万般不解和替她委屈,但看着小姐那平静而坚定的眼神,她心中的焦虑竟也莫名地平复了几分。

    ------

    春寒料峭,三月初的清晨,浑源城码头。

    薄雾如同轻纱,温柔地笼罩着河面与岸边的屋舍,为即将启程的旅途增添了几分朦胧的诗意。

    河水静静流淌,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岸边停泊的船只的桅杆帆影。

    姜珩与舒洁并肩立于码头。

    身旁,一艘中等大小的乌篷船已准备妥当,船夫正在做着最后的检查。

    舒洁今日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浅绿色织锦长裙,外罩一件挡风的月白色薄绒斗篷,斗篷边缘镶着一圈柔软的兔毛,衬得她肌肤胜雪,清丽脱俗。

    晨风拂过,斗篷的下摆和裙裾随风轻扬,宛如初春河畔最早舒展枝叶的杨柳,清新中带着温婉的坚韧。

    她轻轻抬手,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,目光温柔而坚定地望向即将踏上的水路。

    清澈的眼眸中,既有对病中祖父的深切挂念与担忧,也有一丝对未知归途的淡淡期许。

    姜珩则是一身便于行动的藏蓝色劲装,外罩同色披风,腰间束着革带,佩着长剑,还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质药囊——里面装满了为舒老爷子准备的晋北名贵药材。

    他身姿挺拔如松,面容冷峻,眉宇间带着一丝旅途的凝重,但眼神沉稳,显得英姿勃发又不失商人的干练。

    他侧首,目光落在身旁的舒洁身上。

    晨光熹微,勾勒出她柔美的侧脸轮廓。

    看着她沉静而带着一丝坚毅的眼神,他心中微微一动,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极其细微的柔和。

    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腰间的药囊,那里承载着他对她祖父的关切,或许……也藏着一丝对她无声的歉意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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