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:隐秘

    凤仪宫。

    虽已入夜,正殿却灯火灼灼,亮如白昼,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。

    床榻上,一个身着杏黄寝衣的男孩双目紧闭,此刻面色惨白如纸,唇上无半点血色,虚弱不已,正是太子谢雍承。

    床畔,皇后一袭常服,钗环未卸,正以帕掩面,肩头不住地轻颤,低低啜泣道:“本宫的皇儿……”

    “到底怎么回事。”

    一道低沉而威重的声音自殿门处响起,谢胤踏入殿中,带进一股殿外的凛冽寒气,玄衣墨发,身形挺拔如孤松。

    灯火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,眉眼深邃,鼻梁高直,薄唇紧抿。

    他只是静立,满殿的惶然悲泣便如潮水般,在他周身无声退却,沦为背景。

    满屋的太医,宫人闻声,身躯皆是一颤,霎时伏跪一地,无人敢抬头。

    为首的太医令匍匐向前,额角冷汗涔涔,声音艰涩:“回,回禀陛下,太子殿下自小体弱,元气不足,近日春寒料峭,寒气侵骨,殿下……恐是骤然受寒,邪气入体,引动旧疾,以致昏厥,脉象紊乱……”

    谢胤的目光掠过床上气息奄奄的幼子,落在皇后泪水涟涟的脸上,又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众人,眸色沉静,那平静之下,却仿佛有深潭暗涌。

    “陛下!”皇后凄声唤道,提起裙摆便跪倒在他脚边,仰起的脸上泪痕宛然,“皇儿这些时日,日日念叨着想见父皇,忧思郁结于心,这才……”

    “皇后。”谢胤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截断了她的话尾,透着一股疏淡,“起身,一国之母,当持重。”

    皇后面色一白,喉头哽咽,终究还是缓缓站起,敛裙一礼,声线微颤:“臣妾……给陛下请安。”

    谢胤未再回应,目光转向伏地的太医:“胡太医,雍承何时能醒?”

    “太医院库内所有药材,不论珍稀,皆可调用。”

    胡太医以额触地,惶恐道:“微臣岂敢惜药!陛下明鉴,太子殿下虽昏迷,幸而发现得早,待微臣悉心调理,用上几剂药,快则明日,慢则三五日,必能转醒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谢胤听罢,略一颔首,转身便要走。

    “陛下!”皇后急急上前,堪堪拦在他身前,眼中含泪,姿态哀切,“今夜……陛下可否留下,陪陪臣妾,也陪陪雍承?孩子若醒来看见父皇,病也会好得快些……”

    谢胤脚步一顿,眼帘微垂,目光在她泪痕未干的脸上掠过,唇角淡淡一勾,似是笑,却无甚温度。

    “皇后劳心太子,已然辛苦。”他声音平静无波,“接待吴王之事繁杂,便交由韦贵妃协理吧,你,好生看顾太子便是。”

    语毕,不再多言半字,玄色衣袂拂过门槛,身影已没入殿外深沉的夜色里。

    “陛下……陛下!”

    皇后的呼唤追出殿门,只余空洞的回响。

    她立在原地,望着皇帝消失的方向,袖中的手缓缓攥紧,良久,她才从齿缝里,一字一顿地挤出低语:“韦云雪这个贱人。”

    “娘娘。”贴身女官知春悄步上前,声音压得极低,“隔墙有耳,慎言呐。”

    皇后缓缓转过头,烛火在她眼中跳动,映出一种脆弱的哀伤:“知春,你说……是不是本宫老了,颜色不再,才不得陛下喜爱了?”

    “娘娘这是哪儿的话!”知春连忙宽慰,声音柔婉却坚定,“您与陛下是自幼的情分,这满宫里,也就只有您为陛下诞育了嫡子,论与陛下的情谊深厚,谁能及您万一?”

    听了知春这番话,皇后紧绷的肩颈似乎松了些许,她轻轻吐出一口气,像是说服自己:“你说得对,陛下他,到底只有本宫一个妻子,他心里,怎会没有本宫。”

    她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,倦色难掩:“回去吧,本宫要守着雍承。”

    知春闻言,面上却掠过一丝迟疑,终是没忍住,劝道:“娘娘……殿下他,毕竟年幼,身子骨弱,这般折腾,奴婢是怕……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一股冰冷的寒意骤然袭来。

    知春悚然抬头,正对上皇后转过来的视线,那双刚刚还盈满哀伤的眼睛,此刻幽深如古井,不见丝毫波澜,却冷得让她瞬间血液冻结。

    “奴婢多嘴!奴婢该死!”知春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,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,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,“请娘娘恕罪!娘娘恕罪!”

    皇后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,直勾勾地看着她伏地颤抖的身影。

    殿内只余更漏声,和知春压抑的呼吸声,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被拉得无比漫长。

    足足跪了半盏茶的功夫,上方才传来皇后听不出情绪的声音,缓慢而清晰:

    “行了,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“知春,你是我从府里带出来的,是我最倚重的人。”她微微倾身,声音压得更低,却字字如针,“往后,可要仔细着,别再……说错话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……是!奴婢谨记!奴婢再也不敢了!”知春如蒙大赦,却依旧抖得厉害,冷汗早已浸透中衣,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。

    皇后不再看她,转身走向内殿太子的床榻。

    紫宸殿内,烛火通明,将御案后帝王的身影拉得孤直。

    赵总管悄声命人又添了一盏明灯。

    他抬眼望向御座,眉宇间忧色难掩,陛下已伏案近三个时辰,不见半分松懈。

    他踌躇片刻,终是轻步上前,声音压得极低,劝慰道:“陛下,将近子时了。”

    谢胤笔下未停,他开口,声音有些低哑

    “明日早朝后,你去请秦相。”

    赵总管心头一紧,腰身不觉弯得更低了些。

    谢胤的目光已落回奏折上,语气平淡无波,仿:“传朕口谕:太子病弱,皇后忧心过度,让他这个做父亲的,入宫好生宽慰皇后。”

    赵总管眼皮一跳,背上悄然沁出一层薄汗。

    “是,老奴领旨。”赵总管深深俯首,声音愈发恭谨,“陛下,也请保重圣体。”

    谢胤未再多言,只抬手轻轻一挥。

    赵总管屏息敛目,躬身退出殿外,与众人一同静候廊下。

    紫宸殿内彻底沉寂下来,谢胤缓缓起身走至窗前,揉了揉发酸的手腕,目光投向窗外那轮清冷的月色。

    夜风穿庭过树,廊下宫灯摇曳,不知过了多久,殿内忽然传来低沉一声:

    “赵全。”

    门外赵总管身形微颤,急忙碎步踏入室内:“奴才在,陛下吩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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