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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 章:柳本首显批注力

    天刚亮,陈宛娘睁开眼就摸向胸口。柳枝记事本还在,贴着衣襟,温温的,像一块藏在心口的暖石。她没起身,先在心里过了一遍昨天写下的字:“是否可减盐量?或加糖调和?家中无糖,可用何物替代?”

    那些字句在脑中翻来覆去,如同灶火上慢煨的汤,咕嘟咕嘟冒着泡。她知道,这坛腌笋已到了关键处——前两次开罐,酸味刺喉,涩得人舌根发麻,阿荞吃了直吐口水,连狗都绕着走。可若再不成,家里这点存盐也白白糟蹋了,换不来半文钱。

    她翻出本子,手指压住封面,慢慢掀开。

    那页空白上,多了一行小字。墨色淡,笔画细,却一笔不乱:“加三片野姜去涩。”

    她盯着这行字,呼吸停了两下。不是她写的,也不是昨夜就有的。昨夜熄灯前她还特意看过——那时还是白纸一张。这字是夜里冒出来的,像有人趁她睡着时悄悄落笔,又怕惊扰她梦,只轻轻写下一句便隐去。

    她合上本子,攥紧了边角。指节泛白,掌心却渗出薄汗。她不信鬼神,可这事由不得人不去想些虚妄的东西。柳枝记事本是亡夫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,说是祖上传下的老物件,能记事、能传话,但从未提过……能自己写字。

    “娘?”阿荞翻身坐起,揉着眼睛问,“今天能开罐了吗?”

    声音清脆,打断了她的思绪。孩子不知道这些,也不该知道。

    “不开。”她说,语气坚定了些,“咱们得找野姜。”

    “野姜?”阿耆跳下床,鞋都没穿就往门口跑,“在哪找?”

    “后山石缝里有。”她把本子塞回怀里,起身系好外衫,动作利落,“快穿鞋,咱们现在就走。”

    晨雾未散,山路比前日干了些,草叶上的露水却仍打湿了裤脚。母女俩一前一后往坡上走,眼睛盯着地面。腐叶堆、土坎边、石头缝,一处一处扒开看。风吹过林梢,带着潮湿的泥土气,偶尔传来几声鸟鸣,空谷回响。

    阿荞蹲下,伸手拨开一堆枯草,底下露出几根细瘦的根茎,皮色发黄,带点红头。

    “娘!是不是这个?”

    陈宛娘蹲下来,捏起一根闻了闻。一股辛味冲上来,呛得她鼻头发酸,眼泪差点涌出。她心头一跳——正是野姜的气息,清冽中带着辛辣,与普通生姜不同,少了几分燥烈,多了几分山野之气。

    “是它。”她轻声道,像是怕惊走了什么。

    她用小锄头小心挖出三株,抖掉泥,包进布巾里。动作极轻,仿佛对待的是初生的婴孩。回程路上,阿荞一直抱着那包野姜,生怕掉了,连蹦跳都收着劲儿,走路的模样像个捧着圣物的小僧。

    到家后,陈宛娘洗净姜根,切成薄片。刀锋落下时,屋内顿时弥漫开一股清新的辛香,连墙角的老猫都抬起了头,鼻子翕动。

    陶罐打开,酸气扑面。她皱了皱眉,将姜片放进去,又补了点凉开水,重新盖好油纸,压上石头。封罐的动作一丝不苟,像是完成某种古老的仪式。

    阿荞凑近看:“这次会好吗?”

    “听它的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第七天清晨,她没等天全亮就起身。第一件事是揭罐。

    油纸掀开,气味变了。酸味还在,但底下浮出一丝辛辣,像是从地里刚挖出来的新东西,混着晨风钻入鼻腔,竟有些勾人食欲。

    她夹起一片笋放进嘴里。咸,酸,刺激舌根,后劲还带辣。她皱眉,咽不下去。

    递给阿荞。

    阿荞咬一口,立刻吐出来:“太酸!”

    “再封回去。”她说,声音平静,却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。

    罐子重新压好,她坐在门槛上,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。东方泛起鱼肚白,炊烟袅袅升起,远处人家开始忙碌。她望着那坛子,心里也在问:是你吗?是你在帮我?

    阿荞蹲在旁边,手撑着下巴:“还要等吗?”

    “再等两天。”

    第九天中午,阳光照进屋,落在陶罐上。金粉似的光斑在油纸上跳跃。她解开绳子,掀开油纸。

    这一回,气味更不一样了。酸味沉了,辣味也散了些,反而透出一股清爽的香气,像是风吹过林子的味道,带着青苔与晨露的湿润。

    她先尝。

    舌尖一碰,就知道成了。

    不齁,不涩,酸中带鲜,辣得温和。她咽下去,喉咙里滑顺顺的,没有刺痛感,反有一丝回甘在舌底缓缓泛起。

    递给阿耆。

    阿荞接过,犹豫了一下,放进嘴里。嚼了几下,忽然睁大眼睛:“娘!这次……不像以前了!像街口孙婶做的!”

    陈宛娘笑了。

    她没说话,只是把手放在陶罐边上,轻轻摩挲那道旧裂纹。那道裂痕是去年冬天冻裂的,她舍不得扔,用桐油灰补了补,继续用。如今它盛下了第一坛真正成功的腌笋,仿佛也跟着活了过来。

    当天下午,她找来两个粗碗,把腌笋分装进去。每碗半满,不多不少。她又翻出一块旧布,铺在门板上,把碗摆上去。

    “咱们去集市。”

    阿荞跑进屋,把布袋挂在脖子上,铜钱在里面叮当响。她蹦跳着出门,脚步轻快得像只初春的雀。

    集市在镇东头,一条长街,两边摆摊。她们走到角落空地,放下门板,铺好布,把碗摆正。位置偏了些,但胜在干净整洁,碗沿擦得发亮,腌笋颜色也好看——黄中透褐,泛着微润的光。

    没人过来。

    风吹着布角,碗沿映着日光。

    过了好一会儿,一个老妇拄着拐杖路过,鼻子动了动:“这是什么味?”

    “腌笋。”陈宛娘说,“五文一碗。”

    老妇掏出铜钱,买下一碗。她用筷子夹起一片,放进嘴里,慢慢嚼。闭着眼,像是在品茶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她点头,“这味正,不齁不涩,还有点回甘。”

    她吃完,又掏钱买第二碗:“带回家给我孙子尝。”

    消息传得快。

    一个穿蓝布衫的男人走过来,闻了闻:“真是野姜味?”

    “加了三片。”

    他买了一碗,站着吃完了,扔下五文钱:“明天我还来。”

    人渐渐围上来。

    “给我来一碗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要。”

    “孩子爱吃酸的,能不能少要点?”

    陈宛娘摇头:“一碗就是一碗,不分大小。”

    二十碗,半日售罄。

    最后一位客人走后,阿荞坐在地上,把铜钱倒出来,堆在膝上。一枚一枚排开,十枚一摞。她数得认真,手指发酸也不停。阳光洒在铜钱上,映出点点金光,像撒了一地的小星星。

    陈宛娘坐在摊后,背靠着墙。她拿出柳枝记事本,翻开那页批注。指尖从“加三片野姜去涩”上划过,一遍,又一遍。

    她低声说:“你到底是谁?”

    风拂过纸页,发出细微的沙响。本子没回应。

    夕阳斜照,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青石板上,像一道沉默的碑文。

    阿荞数完最后一摞,抬头笑:“娘,我们赚了整整一百文!”

    她把铜钱装回布袋,袋子鼓鼓的,拎起来晃了晃。叮当一声,她笑得更开心,眼睛弯成了月牙。

    陈宛娘看着她,也笑了。

    她把本子收回怀里,站起身,拍了拍衣角。

    “收摊。”

    阿荞抱起空陶罐,蹦跳着往前走。

    陈宛娘走在后面,手一直按在胸口。本子贴着心口,温温的,像藏着一团没熄的火。她不知那是体温,还是别的什么。

    街边一个货郎挑着担子路过,看见她们,停下脚步。

    “哎,那腌笋真好吃,明天还来卖不?”

    “来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给你腾个好位置,靠路口,人多。”

    “多少钱?”

    “不收钱。”货郎咧嘴一笑,“我媳妇吃了两碗,非要我来问方子。”

    陈宛娘没应,只点点头。

    她牵起阿荞的手,母女俩沿着长街往回走。

    身后集市渐静,风卷起几片落叶,扫过空了的摊位。炊烟四起,归鸟掠过屋檐,一天将尽。

    阿荞忽然停下,从布袋里摸出一枚铜钱,举起来看。

    阳光穿过铜钱的小孔,落在她掌心,像一滴不会落的光。

    她眨眨眼:“娘,你看,太阳住在钱眼里啦!”

    陈宛娘低头看她,笑意深了。

    她没说话,只是握紧了女儿的手。

    前方的路还长,可今日,她们终于迈出了第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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