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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:古城子六楼天台的风声

    从西一路到古城子

    车过将军桥时,他看着窗外浑河的冰面,想起九年前的一个夜晚,也是这样的冬天,也是这样的寒冷。那时他十九岁,慧慧十八岁,他们刚刚在一起三个月,一切都还带着新鲜的甜味。

    古城子是个老街区,八十年代建的工人新村。红砖楼房一排排,像积木一样整齐。没有电梯,最高六层。慧慧家就在其中一栋的六楼,顶楼西户。

    展旭在公交站下了车。

    街道比九年前安静了许多。路边的小卖部还在,但招牌换了;那家卖麻辣烫的摊子没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快递驿站。路灯还是老式的钠灯,发出昏黄的光,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    他走到那栋楼下。

    楼还是那栋楼,六层,红砖墙,但外墙重新粉刷过,变成了浅灰色。楼道口装了防盗门,银色的,需要刷卡。他站在门前,抬头看向六楼——西户的窗户亮着灯,窗帘是米黄色的,和他记忆中一样。

    但这次他不是来找她的。只是来看看,像一个游客来看一个景点。

    他点了一支烟——红塔山,九年前他抽的那个牌子。点燃,吸一口,烟雾在寒冷的空气里迅速散开。

    记忆回到2013年的冬天。

    那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冬天。慧慧的父母管得严,规定她晚上九点前必须回家。她父亲在矿上工作,母亲是家庭主妇,身体不太好。

    他们的见面大多是偷偷摸摸的。白天在学校,晚上在街边,或者像那晚一样——他偷偷去她家。

    那是个周五晚上,慧慧的父母去亲戚家了,要十点才回来。她发短信给他:“家里没人,来吗?”

    他立刻出发。坐51路到古城子站,步行过来。一路上心跳得厉害,像要去完成什么神圣的使命。其实只是去见她,但在十九岁的年纪,见喜欢的人一面,就是天大的事。

    到了楼下,他看了看时间:八点二十。他发短信:“我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上来吧,六楼西户。”她回。

    他走进楼道。楼梯间的声控灯时好时坏,他跺了跺脚,三楼和五楼的灯亮了,四楼的没亮。摸黑上楼,每一步都小心翼翼,怕惊动邻居。爬到六楼时,他已经满头大汗——一半是因为爬楼,一半是因为紧张。

    那扇绿色的门开了一条缝。他轻轻推开,慧慧站在门后,穿着粉色居家服,头发松松地扎着。

    “快进来。”她小声说。

    他闪身进去,门轻轻关上。房间里很暖和,有股淡淡的洗衣粉香味。客厅不大,老式沙发,电视柜,墙上挂着全家福。他没敢多看,跟着她进了她的房间。

    房间很小,一张单人床,一个书桌,一个衣柜。墙上贴着几张明星海报,书桌上堆着护理专业的课本。窗帘是米黄色的,和现在一样。

    他们坐在床边,说话声音很小,像两个做贼的人。她给他看小时候的照片,讲初中的糗事。他听着,看着她笑,觉得这一刻珍贵得像偷来的。

    九点半,她说:“我们去天台吧,屋里闷。”

    “天台?”

    “嗯,六楼有天台,我常上去。”

    他们轻手轻脚地出门,爬上通往天台的铁梯。天台的铁门没锁,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。

    然后,整个世界豁然开朗。

    天台很大,水泥地面,边缘有半人高的围墙。站在这里,能看见大半个古城子——一排排红砖楼房的屋顶,远处工厂的烟囱,更远处浑河的轮廓。夜晚的风很大,吹得衣服猎猎作响。

    “冷吗?”他问。

    “不冷。”她说,但身体在微微发抖。

    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。她没拒绝,只是靠他近了些。两人趴在围墙上,看着脚下的城市灯火。

    “展旭,”她忽然说,“你说十年后,我们会在哪里?”

    “应该在一起吧,”他说,“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,不用偷偷摸摸的。”

    “会吗?”

    “会的。”

    他们就这样靠在一起,说了很多话,也沉默了很久。天台的风声很大,但他们的世界很小,小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。

    十点差十分,她的手机响了——是她父亲发来的短信:“我们准备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快走,”她脸色变了,“我爸他们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他们迅速下楼。回到她家,她检查了一遍房间,确认没有留下他的痕迹。然后送他到门口。

    “你从这边楼梯下,”她指着东侧的楼梯,“我爸妈通常走西边那个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“小心点,别跑,脚步声太重会惊动人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。”

    他出了门,轻手轻脚地开始下楼。刚下到五楼,就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——是她父母回来了!

    他僵住了,进退两难。继续往下走,肯定会撞上;退回六楼,又可能被发现。情急之下,他闪身躲进了五楼和六楼之间的楼梯拐角,那里堆着些旧纸箱和杂物。

    脚步声越来越近。他屏住呼吸,缩在阴影里。

    “慧慧应该睡了吧?”她母亲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应该,这丫头最近还挺乖。”她父亲说。

    他们上了六楼,掏钥匙,开门,关门。锁舌咔哒一声合拢。

    展旭在黑暗中又等了两分钟,确认安全,才继续下楼。这次他走得很快,几乎是跑着下去的。到一楼时,他已经一身冷汗。

    走出楼道,冷风一吹,他打了个寒颤。抬头看向六楼,她房间的灯亮了,窗帘上映出她的身影。她在窗户前站了一会儿,然后拉上了窗帘。

    他拿出手机,发短信:“安全了。”

    她很快回:“吓死我了。你没事吧?”

    “没事。你早点休息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路上小心。”

    他收起手机,慢慢走出古城子。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楼,六楼那个亮着灯的窗户,像黑暗中一只温柔的眼睛。

    现在,九年后的展旭站在同一栋楼下,看着同一个窗户。

    烟已经燃到尽头,烫到了手指。他扔掉烟蒂,用脚踩灭。

    他记得那晚之后,他们又去过几次天台。夏天的时候,天台上很凉快,他们带过西瓜上去吃;秋天的时候,在天台看过月亮;春天的时候,在天台接过吻,风把她的头发吹乱。

    最后一次去天台是2016年春天,分手前三个月。那天天很阴,风很大。他们站在围墙上,看着远处的城市。

    “展旭,”她忽然说,“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,你会怎么办?”

    他愣了一下:“怎么会分开?”

    “我是说如果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如果。”他说,“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。”

    她没说话,只是靠着他,很久很久。然后说:“风太大了,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上天台。三个月后,他们分手了。五个字的分手微信,没有解释,没有告别。

    展旭又点了一支烟。

    他抬头看着天台的方向。现在天台上可能已经装了太阳能热水器,或者被谁家堆了杂物。但在他记忆里,那永远是一个空旷的、有风的、能看到很远的地方。

    一个曾经属于他们的、秘密的地方。

    九年了,他没有再上过任何一栋楼的天台。在北京,他住过二十几层的高楼,但从没去过天台。不是因为怕高,是因为怕那种感觉——站在高处,风很大,身边却没有人。

    有些地方,去过了,就再也不想一个人去。

    有些风景,看过了,就再也不想一个人看。

    身后传来脚步声。展旭转过头,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提着购物袋走过来,掏出钥匙开防盗门。女人看了他一眼,没说话,进了楼道。

    门缓缓关上,锁舌咔哒一声合拢。

    和九年前那声一样。

    展旭最后看了一眼六楼那个窗户,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,路过那家小卖部,路过快递驿站,路过昏黄的路灯。影子在身前拉得很长,又在身后缩短。

    走到公交站时,他回头看了一眼古城子的方向。那些红砖楼房在夜色中沉默着,像一群守旧的老人,守着过去的秘密。

    车来了。他上车,投币,坐下。

    车开动时,他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脑海里是那个天台,那阵风,那个趴在围墙上的女孩,那段关于十年后的对话。

    十年快到了。

    2023年已经过去了,2024年也快过完了。现在是2025年冬天,距离那个天台上的夜晚,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年。

    他们没有在一起。

    没有自己的家。

    没有不用偷偷摸摸的日子。

    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只有记忆里的风声,还在耳边呼啸。

    提醒他,曾经有一个夜晚,他爬过六层楼,躲过她的父母,和她一起站在天台上,以为看见了未来。

    其实看见的,只是年轻时一场美好的错觉。

    而错觉最大的残忍在于——它让你以为那是真的。

    让你以为十年后的自己,会和现在不一样。

    会让你以为爱一个人,就能抵过时间、现实、和所有的不确定。

    天台风声很大,大到能淹没所有怀疑的声音。

    但风声会停。

    停了之后,世界就安静了。

    安静到你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听见时间的流逝,听见那些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东西,正在一点点崩塌的声音。

    展旭靠在车窗上,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。

    古城子远了,天台远了,那个十八岁的女孩远了。

    只剩下一个三十一岁的男人,坐在夜班公交上,带着一身风尘,和满心风声。

    风声里,有句没有说出口的话:

    如果早知道十年后是这样,那天晚上,我应该在天台上多抱你一会儿。

    多抱一会儿,让风声记住你的温度。

    这样在很多年后的夜晚,当风声再次响起时,我至少能假装——

    你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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